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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七章 余霞峰(2 / 2)

“余霞峰,是个好名字。”

一句平淡清冷的话语,犹如大雪凛冬间的幽幽寒风骤然散开,冰凉透骨,直击人心。

夏欣来了,悄然出现在了水亭外。

天穹之上,一道猛雷滚滚炸响,电光炽盛间,四方上下,仿佛亮如白昼。

通天楼内,萧阳和苏诚同时望向窗外,萧阳瘫坐在床头,脑袋昏沉,意识模糊,根本没时间想别的。苏诚抱着火狐,默默仰望的窗外阴暗的天色,一双眼眸倒映着雷电交加的景象,狐疑自语,“要下雨了吗?”他收回视线,垂下眼眸,伸手摸了摸火狐的脑袋,“小树也不知道去哪了。”

观湖水亭内,化作一袭俊美青衫的生命宝树一阵骇然,心湖之中如是一轮大日沉海,在剧烈的动荡下卷起千万重浪,将浑身酒醉之意洗涤殆尽,瞬息清醒,他猛地回头往后看去,凝望向那道神色漠然的绝代丽影,通体汗毛倒竖,瞳孔急骤收缩,急忙站起身来,又险些软瘫下去,两步倒退间,满脸不可置信地颤声道:“天女……,不对,不可能,你……,你难道想改变历史不成?”

蓦地,狂风止息,乌云退散,天地夜色复归常态,一片清明。

夏欣莲步轻移,缓缓走进观湖水亭,淡然说道:“不妨回想一下,你在暗中追忆时,曾有几次念出过这个名字。”

生命宝树闻言松了口气,赶忙伸手抹了把额头上渗出的汗水,接着喝口酒压压惊,强颜欢笑道:“我还以为,有通天禁忌在回溯过往呢。”

这并非生命宝树用以掩饰自己的虚话,而是他由心而发的肺腑之言,先前天象骤变,回眸凝望的瞬间,他差点没直接跪倒下去,顶礼膜拜。按理来说,以他的认知与见闻,纵然一位活着的大道绝巅者真身降临也不至于此,因为他曾是一代道祖,行至一条大道的尽头,继而彻底超脱,屹立在了大道之内不可逾越的顶峰!

事实上,类似他这样的存在,早已打破了世间的常理,那怕如今身死之后重活一世,可只要曾经在这世间存在过,弥留的道法便可永存天地,亘古不灭,一旦今世之身走向不可逆生死之境,亦或产生某种共鸣,曾经的道法极大可能会自主复苏,以此强加今世,庇佑此生。

然而刚才的那一刹那,却让他神魂摇曳,肝胆欲裂,眼中的夏欣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化作为了一种难以想象的超世存在,那种俯视众生的眼神,既熟悉又陌生的冷漠,恐怖的无法揣度,寻常人也许不会有感,但当一个人道法越高,对于天地间一些未知禁忌所对道的压制和覆盖,就会越发敏锐,这自然不是指他目前的道法达到了那种程度,而是他的过去的修为曾踏足进了那样的领域,他能够清晰的感应到,自己过去弥留于人世间的那些残存道法正在隔着千百万年的岁月进行自主回响,他能够感应到,一股不属于当世,更不属于自己的通天神韵在冥冥中产生了运转,从而导致他在第一时间误以为是未来的夏欣主导了今世的她自己,但现在看来,是他错了。

不过,那股冥冥中运转的通天神韵确有所在,而问题,就出现在这个“误以为”上,他以为是夏欣的未来身降临到了今世,借此去联想夏欣的那尊未来身,偶然接近向某种真相之后,古今未来皆混乱!!

如果他任由念头继续下去,当真联想到了禁忌的一隅,哪怕只是类似,哪怕只是接近,只要那一隅不该让他发现,那么他很有可能会形神俱灭,由此也不难想象,这个女子的未来,究竟能达到一种何等恐怖的既定领域,绝对已远超巅峰时期自己,否则,他也不会被吓得险些魂飞魄散。

当然,夏欣根本不知道,自己这个随意的举动,竟会差点给生命宝树带来一场灭顶之灾,同时,她自身不知道,生命宝树更不知道,在那条浩浩渺渺的光阴长河上,有一双眼眸,蓦然回转,于静默中俯瞰着岁月的浪涛,那些逝去的历史,万事万物,皆一览无余,祂看顾着,不灭的永恒,如从未离去。

夏欣落座于石凳上,随手拎起一个未揭封的酒坛,并未回应他的问题,随口说道:“这是你的真名?”

生命宝树整理好思绪,背过身去,走出两步,一手扶住亭栏,一手拎坛饮酒,沉默片刻,他望着明月,轻声道:“我师尊为我取的。”

夏欣揭开酒坛坛封,酒香飘溢,她微微仰头小酌一口,又问:“流光山,还是流光山之主?”

生命宝树转头看着一脸平静的夏欣,沉声道:“不要妄论,会有因果反应。”

夏欣倒也没有继续追问,直接挑明来意,“说说吧,关于我和他之间的姻缘,你知道多少,确切点来说,你能猜到多少?”

生命宝树苦笑,转眸又望明月,轻叹道:“我能猜到的,天女大人也能猜到,我猜不到的,你心里应该也能有所怀疑,何必如此为难我。”

夏欣不语。

生命宝树无奈,“儒、释、道,三教之中皆有一处掌管世间一切众生姻缘的结缘之地,既然有人在其中干涉你们之间的姻缘,那么很有可能是祂们中的其中之一,但至于究竟是哪一方,我猜不到,也不敢去妄加猜测,这古今往来,能和三教中那些人平起平坐的存在,少之又少,连流光山最辉煌的时期,也很难去相提并论,而三教背后那几位亘古不灭的禁忌存在,堪称万古无敌,言有因,念有果,妄论必有祸,当然,也不排除是其他道统所为,三教之外,诸天中有此通天本领者,并不占少数,有一个地方,甚至比三教还要可怕,正是因为有祂们在,这诸天万界,才能长存至今,无论你想知道什么,将来飞升上诸天时,可自行探究,我只是一个小小的道祖,遑论如今还不是,在他们所主导的命运洪流下,我没有干涉的资格。”

夏欣有些失望,有些意外,看来,是得不到更多的结果了,她喝了口酒,忽然一笑,道:“莫非是被苏诚他们收拾了一顿,心里有了些许郁结,所以在这独自喝闷酒,现在又开始妄自菲薄了?”

生命宝树不再望月,转过头来,淡然笑道:“本尊是谁?纵横诸天,横扫万界,曾打遍通天之下无敌手”

还不等他话说完,便被夏欣一语捅了心窝子,“还不是死在了战场上。”

生命宝树神色黯然,大口喝酒。

夏欣脸色平静,站起身来,“罢了,一问三不知,和你没什么好聊的,正经起来不顺心,不正经时,不顺眼。”话落,她头也不回地朝着观湖水亭外走去。

生命宝树笑了,反驳道:“除了你小郎君,你能看谁顺眼?”

夏欣不予回答,看着手中的酒坛,淡淡说道:“堂堂道祖,如今居然沦落到了偷酒喝的地步。”

生命宝树不满道:“臭丫头,你会不会说话,何谓偷酒喝?本尊曾为一代道祖,镇守诸天,死战不退,这世间众生之所以能延续至今,我也算是出过一份力,即便没有功劳,亦有苦劳,喝几坛酒怎么了,这是天经地义,理所应当!”

夏欣话语犹然平淡,“还是那句话,逝去的辉煌,再辉煌也已逝去,我没兴趣了解你的往事,但你要有志未来,我不会袖手旁观。”

生命宝树望着那道徐徐远去的身影,心中有所挣扎,有些话他不是不想说,只是不能说,其中牵扯的万般因果,关乎太大,动辄便要天翻地覆,可是一想到青铜古棺中的那道身影,他又觉得于心不忍,沉默良久后,他忽然大喊,“夏丫头,以后让他们叫我余霞峰吧,余烛也好,这么久过去,我想也该重新用回属于我的名字了,终有一天”

依旧是话未说完,便被远去的夏欣强行打断,只听她道:“烛火之光,予以尘埃,是挺多余的。”

生命宝树当即破口大骂,“死丫头,不知天高地厚,此乃我师尊所赐道名,胆敢肆意亵渎,小心”

“轰隆!”

水亭四周蓦然雷光电闪,生命宝树一个激灵,只得乖乖闭嘴,望着那抹彻底消失在林间暗处的背影,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