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瞧着我,每日笑脸迎人,我可能是奸商啊,是坏人,您瞧着保正一脸横肉,走到哪里都带着两三个壮汉随从,见谁都是板着脸,嗓门大,人家不一定是坏人……”
“以前啊,还戍过边呢……”
“您说,我说的对不对……”
这掌柜的看着朱翊钧脸色红润,白皙,穿的衣服虽然平平无奇,但鞋子可都是贵人们穿的。
这明显就是要假装身份。
弄不好就是府城下来的官。
这掌柜的确实受了人家李保正的恩惠,此时,多费些口舌,少做几个饼子,也要给保正弄点好官声。
朱翊钧点了点头。
算是认可了这掌柜的话。
而且,做生意的,见的走南闯北的人也多,朱翊钧便多问了些。
这几年的年景如何。
行商的过路人多吗。
包括,官府对百姓的课税,都问了。
不过,这掌柜的也聪明,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一句都不说……特别是涉及到了地方税收这个问题。
民间多言。
天下两本账。
一本在朝廷,这是大明朝的公账。
一本在地方,这是地方官府的私账。
朝廷算的总账,地方顾着自家的锅台……
朱翊钧与掌柜的聊的越深,越发现掌柜的开始挑着好话说了。
什么官府的哪个哪个官员,来他店里面吃过饭,人家正儿八经端着朝廷的饭碗,不仅给了吃饭的银子,还给了赏银。
而后,又是一改,刚刚徭役的说法,说自己记混了。
说白了,朱翊钧问的越多,这掌柜的便越感觉不对劲。
府城下来的,为什么会去问府上的税收呢。
这……
这是北京城来的。
想到这一点后,掌柜的开始胡诌了。
而朱翊钧也知道从这掌柜的这里,也听不到什么稀奇事了,便起身,让张国之付账,随后又打包了一百个驴肉火烧,带出集镇。
外面还有五十多个兄弟没吃饭呢。
朱翊钧在前面走着,张国之在后面跟着。
最后的五个护卫抱着沉甸甸的布囊,里头百余个驴肉火烧还冒着热气。
刚出了集市,却见集市外围老槐树下,那个李保正翘着二郎腿坐在竹凳上,面前矮桌上摆着青瓷酒壶和切得齐整的驴肉,琥珀色的酒液正顺着杯沿往下淌。
李保正仰头饮尽杯中酒,喉结滚动间发出满足的闷哼,浑浊的眼珠却盯着集市外不远处那队不速之客的人身上。
而那帮不速之客,正是乔装打扮的锦衣卫。
待李保正瞥见朱翊钧带着人走出集市,赶忙起身,只见他扯了扯皱巴巴的皂色公服,踩着歪斜的皂靴快步迎上来,腰间铜铃铛随着步伐叮当作响:“哎哟公子留步,老汉这壶梨花白可是陈了三年的,不赏脸喝两盅……”
朱翊钧身后的张国之下意识按紧刀柄,一个侧身挡在了朱翊钧的面前。
“保正有话直说,我们还要赶路。”
李保正肥厚的手掌在油腻的衣襟上蹭了蹭,干笑着道:“公子打京城来的吧……”
张国之刚想说话,却听他身后的陛下竟然开口道:“你如何得知的。”
“公子,您往脚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