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筛孔外的算野草,筛孔里的算烟苗。\"老苟的算盘打得冒火星,\"一株两分,三十二株六角四分,四舍五入收一块!\"
王驼子摸遍全身只有七枚铜板。兵痞们把他绑上竹架,像晒烟叶似的吊在村口黄葛树下。老苟往他脚底板涂蜂蜜,成群的红头蚂蚁顺着蜜痕往上爬。
\"税钱能赊,利息按天算。\"老苟往蚂蚁堆里撒烟灰,\"明日此时,连本带利三块银元。\"
半夜徐老四偷摸去解绳子,发现王驼子早咬断半截舌头——血顺着蚂蚁搬家的队伍,一路滴到刘家军的告示栏上,把那《禁粮令》的\"禁\"字染得猩红刺眼。
徐老四抱着饿晕的小女儿闯进县衙时,老苟正在檀木桌上打算盘。
算珠是白骨磨的,框架是生铁铸的,横梁上刻着\"亩税株税,算无遗策\"八个篆字。这铁算盘是刘司令亲赐,据说用刑场死囚的肋骨泡过朱砂,夜里会自己噼啪作响。
\"求苟爷宽限半月……\"徐老四额头磕出血,\"等烟膏熬出来……\"
老苟的铜尺挑起女娃衣襟,露出她腰间胎记:\"哟,这丫头属羊的?司令新纳的九姨太就缺个羊羔命的使唤丫头!\"
当夜徐老四攥着卖女儿的十五块银元,摸黑溜进刘家祠堂。供桌上铁算盘泛着幽光,他抡起祠堂的铜香炉猛砸。
第二天,全县通缉徐老四,最终只在破庙里看到了他吞烟膏死去,身子蜷成虾的尸体。
宜宾码头,咸腥的江风裹着鸦片焦香。
\"三两烟土抽五钱税,刘司令的规矩!\"黑衣税丁踢翻竹篓,烟膏滚进青石板缝。贩烟的老汉跪地哀嚎,转眼被拖进挂着\"烟土稽查处\"牌子的黑屋——那里有口烧着滚油的大锅,专烫\"逃税\"的手掌心。
这个时候,谁的屁股大谁就有话语权,刘家就是正大光明地诏告天下:老子就是欺负你们这些泥腿子了,谁不服?来打我啊!
江河实在想不明白,堂堂国民政府为什么能“生产”出来这样的土皇帝模行一方。
不,就是真皇帝也不敢这么扒瞎吧?
1928年清明夜,叙府城隍庙。
李筱文就着烛火往账本上画红圈:\"徐经邦在屏山抗税,被刘宏彩用铁钩穿了锁骨游街;泸县三百烟农跪衙门,换来机关枪扫射……\"
\"李书记快走!\"放哨的农会小伙撞开门,子弹已追着他后心钻进土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