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税契?”萧明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
“正是税契!”周文远的神色骤然变得无比凝重,仿佛那两个字有千斤重,“那批茶叶数量巨大,按朝廷规矩,当是……十税三。可……可下官一时糊涂……收了苏家的好处……便在税契上……做了手脚,改成了……十税一!”
萧明面色终于沉了下来,眼神变得无比严肃。怪不得!怪不得崔英敢不经详查就直接拿人!怪不得秦怀玉敢如此肆无忌惮地下死手!这不仅仅是贪墨,更是欺瞒朝廷,直接触动了国库税收的根本!这罪名一旦坐实,便是神仙难救!永靖王这一招,当真狠辣精准!
“唉……”周文远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带着无尽的悔意,“其实……徐渭当初就劝过我,说苏家行事诡谲,不可轻信,更不可在税赋上动心思……可下官……被猪油蒙了心,总觉得他们是国公您的亲戚,不敢如何……谁曾想……”他苦笑一声,剩下的只有认命,“如今落得这个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看着周文远这副模样,萧明心中虽依旧厌恶贪腐,却也难免生出几分复杂的观感。他沉默片刻,缓缓开口:“你放心,此事尚未定论。本公会设法查清真相,找到……可以证明你并非主谋的证据。”
“不!”谁知周文远却猛地摇头,动作牵扯到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眼神却异常坚定,“萧国公,不必了!下官这些年……确实捞了不少……早该想到会有今日!下官不想……再牵累您。您今日能来……能阻止秦怀玉那疯子……下官已经……感激不尽!”
他喘了口气,用尽最后的力气,眼中带着恳求:“下官只求……求萧国公看在往日微末交情的份上……保全……保全下官的家人……他们……是无辜的……”
萧明眉头微蹙。他确实痛恨贪官污吏,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可周文远此人,虽贪,却似乎也并非大奸大恶之徒,他的贪,更像是官场积习,一种“拿钱办事”的规则,且多是向那些富商大贾出手,少有鱼肉百姓的劣迹。
今日又坦陈一切,并未试图攀诬,反而一心求保家人……
罢了。
萧明心中微叹,看着周文远那双充满希冀的眼睛,终于点了点头。
“本公知道了。你的家人,本公会照看。”
“多谢……多谢萧国公……大恩大德……下官……下官……”周文远闻言,紧绷的身体骤然一松,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激动之下,眼前一黑,竟是直接晕厥了过去。
萧明起身,最后看了一眼昏迷的周文远,转身走出了牢房。
牢门外,钱坤正焦躁地踱着步,一见萧明出来,立刻像看到救星般迎了上来,脸上堆满了小心翼翼的笑容:“萧国公,周……周大人他……”
“死不了。”萧明淡淡打断他,目光锐利如刀,“钱尚书,本公要看苏家呈上来的那份税契。”
钱坤心中一松!他之前禀报案情时,只说了苏家告状,并未提及具体的证据是税契。如今萧明直接点出税契,显然是周文远已经松口,并且将关键信息告知了萧国公!这说明事情有了转机!
“是!是!下官明白!”钱坤忙不迭地应承,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那税契乃是物证之首,下官这就派人去卷宗库取来!正是那滁州苏家的苏承志,亲自呈上来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麻利地吩咐身旁的狱卒去取证物。
萧明负手而立,目光幽深地望着牢房深处,仿佛在思索着什么。片刻后,他不经意般地侧过头,看向钱坤,语气平淡地问了一句:“对了,钱尚书可知,那苏家的人,现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