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来得正好。\"她转身抛来罐冰啤酒,眉钉在射灯下闪着冷光,\"听听这个。\"
音箱突然爆发出失真riff,震得我手里的啤酒罐沁出水珠。陈大雷的鼓点像心跳监护仪的警报,蒋丽娜的贝斯线则是手术刀划开皮肤的轨迹。周颖凑近麦克风时,我闻到她发梢的烟草味里混着陌生的香水——和欧阳素留在枕头上的那款一模一样。
\"歌词。\"她把皱巴巴的纸团塞进我手心,\"看看像不像你的病历本。\"
纸上是她狂草的字迹,写着\"铜钱在输液瓶里沉底\/红绳缠着心电图的峰值\"。我抬头时,发现排练室镜子里的自己嘴角沾着啤酒沫,像极了赵露最后一次见我时,棉签上的消毒酒精。
音箱突然啸叫,周颖踹开效果器骂了句脏话。玻璃门被推开,齐甄抱着笔记本电脑闯进来:\"游戏公司要加段电子solo...\"她眼镜片上反射着Excel表格,某个标红的数字正好是欧阳素生日。
周颖扯下背心擦汗时,我看见她肋骨的弧度像把没调音的吉他。她突然把拨片塞进我指缝:\"试试?\"金属片边缘的毛刺刮着手心,让我想起那枚铜钱在赵露护士服口袋里磨出的痕迹。
我笨拙地拨动琴弦,噪音惊飞了窗外的麻雀。他们三个大笑起来,鼓棒在空中划出残影。周颖却突然安静,用口琴吹起段陌生的旋律——后来我才知道,那是老周头在她儿时教她的民谣。
排练结束已是黄昏。周颖把湿透的背心团成球扔进垃圾桶,金属铆钉碰撞出清脆的声响。我帮她收拾效果器时,发现电源线上用医用胶布贴着张纸条——可见他们当初的条件还是有些艰苦的,都舍不得换一根新的。
\"明天还来吗?\"周颖把摩托车头盔扣在我头上,皮革内衬有她洗发水的味道。我点点头,看见她后颈的条形码在夕阳下渗出细小的血珠,像五线谱上突然跳出的休止符。
“应该会来吧,闲着也是闲着。”说话间我又把头盔递了回去,“我坐公交吧,好久不坐了。”
“你好像有那个大病似的!能顺路,坐什么公交啊。注意安全,走了。”她白了我一眼。
“公交有啥好注意的,他还能炸了不成?”
“对,炸死你这个没良心的。”说完她一脚油门,骑着机车窜了出去。
回家的公交上,手机弹出欧阳素的朋友圈更新。照片里她戴着镯子的手搭在浦东机场的行李箱上,配文\"最后一班航班\",我本想评论一句什么,最后只是点了个赞,有些话还是适合私聊。
走下公交车时,夜风掀起我t恤下摆。后腰处突然发痒,我伸手一摸,触到周颖不知何时用马克笔写下的音符——降E调,正是她口琴的音高。路灯下,几只麻雀正在啄食不知谁撒的面包碎,几片绿化的枯叶在风中翻飞,明明是春天,却让我想起了“却道天凉好个秋”,真是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