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鹏城一角，某个无人问津的小客栈，住着曾经意气风发，要跟天上仙人一论高下的华源界灵虚散人。
昔日威风不足夸，江潮夜夜说旧疤，曾经不可一世，不知何谓妥协低调的武道天骄，自那一场耗尽全华源界资源，却被狮君一掌拍碎的夭龙梦后，其精气神便就被现实抽干。
他学会了妥协，自我阉割，解除武装，将华源界掌握的各类战争机器，优势产业拆解分割，以白菜价让予星神界，以示顺服乖觉。
他学会了低头，愿在星神界与人做狗，想以自身残躯余火让星神界的巨头们对华源界网开一面，给予华源界继续在这南部虚空存在下去的权利。
他学会了弯腰，奉承恭迎以往不曾看得起瞧得上的各类人士，以多建立些人脉关系，为本界争取到更多的支持。
只这一次次的低头弯腰，妥协退让，没让华源界变好，反而境况愈来愈差，时至今日，华源界已到了滑入下道界的程度。
此番他出山参加星神祭，本欲为华源界再争取一次。
但这月余来，他接连拜访了星神界各个巨头，提着的华源界仅剩的一点道宝灵材，全数被人收下，可一句像样的承诺都没换来。
反倒是从一位衍治星的土木师口中得知，对于他们华源界，星神界早有定调，那狮君一手将华源界上升势头压下，就不可能给他们重新崛起的机会，此番澜天星轮值执掌星神界之际，定要对华源界下手的。
下道界那都是奢望，按澜天星三位妖君的意思，华源界将从此丧失自主权，成为他们麾下某个上道界的附属界域，从此仰人鼻息，气运未来都由别人一言而定，一界修士皆要与人为奴为仆。
灵虚道人得知此消息后便就如遭雷击，本就佝偻的身子又再矮了几寸，厚重的压力，无穷的屈辱，快要把他这个六千余岁的老人压垮。
到此时，他才明白，他昔年所坚持的并没有错，实力才是决定一切的东西，任何界域关系，人情世故，都以实力为基础，有实力，便是转投外仙域，都有统战价值，没实力，便是与人做狗，别人都还要再给你套个狗链才行。
可明白又如何，当年他也明白，知道华源界的出路是晋为下仙界，才能在这被星神界一手遮天的南部虚空获得一丝喘息之机。
那不还是失败了吗？实力底蕴差了这星神界太多，想要挑战他们的霸权太难，挑战失败的风险又太大。
“师尊，大快人心啊，天元界修士入城了，那苏青还屠了黑王星走狗灵笼星修士，那冥界三头犬都被他大卸八块！”
弟子崇明兴致冲冲的对他喊道，灵虚散人闻言却毫无波澜。
天元界，他是佩服的，一界高修皆修乌龟神功，隐忍这么多年也不算什么本事，这南部虚空不乏比他们能忍的，多也还是逃不过星神界的针对。
他佩服的是天元界这些年跟星神界斗争的手段。
早早就认证了古界身份，以古界作为护身符，让星神界必须按照诸天规则行事，不能罔顾诸天道义，无来由的欺负这方古老界域，以免引来诸天诸界谴责，使其在诸天的声名受损。
在星神界多年筹划，试图让他们主动犯错的各类行动中，保持绝对克制，跟本仙域诸界和睦共处，便是身旁几个下道界屡屡挑衅，把法炮跟制导傀儡都架在家门口了，他们也只是口头谴责，从不主动动武。
于星神界察觉到威胁，要对他们下狠手时，他们又不知何时勾搭上了葬仙界，由葬仙界在星神界引起混乱，再由他们于星神界交好的日炎星，月华星等势力帮他们在星神界内部周旋，这又为他们争取到数千年发展时间。
这些斗争手段，都是当年华源界没有的，灵虚散人从过来人的角度看，自是佩服这天元界。
只是天元界最后功成与否，现也是未知之数。
于当下，通过诸天之门南征北战，在诸天都打出名号的天元界，其体量已经大到藏无可藏的地步，将南部虚空视作禁脔的星神界，也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在灵虚散人看来，此番星神界由澜天星这个对天元强硬派掌权后，下一百年，或就是星神界痛击天元界的开始，到那时才能看出天元界隐忍这么多年，是憋了个大的，还是拉了个大的。
无论如何，天元界跟华源界素无交情，他们是一飞冲天，还是一落谷底，跟他灵虚散人并无关系，那苏青一个神桥伏虎斩杀几个无用犬狗，他更无心在意。
冷眼皱眉的瞪了眼弟子崇明：“都什么时候了，还看他人热闹？我让你去求见象君，可曾找到门路了？”
“不曾，那象君，狮君都在外仙域参加仙家盛会，还未回返澜天星，现下澜天星内当权做主的三妖君，就只有鹏天君一位在。
这位上次我们已经拜访过，连其面都没见到，反被其子小鹏王羞辱一番，依小徒看，这帮妖修是没打算放过我们华源界了，横竖都是个死，临死之前还不如跟这天元界一样大闹一场。
师尊，不要再屈着自己了，等那万界斗法会一开始，就如当年一样，再痛快淋漓的杀一场吧！”
弟子崇明痛声疾呼，作为灵虚真人弟子，他太明白师尊这些年有多不易。
原是我命由我不由天，我有一拳可开天的骄傲武者，却是收起尖刺，收敛锋芒，压抑着自己弯着腰做人。
真弯腰也就罢了，以他在华源界的地位，至少还能做个富贵闲人，可他心不甘情不愿，在无人处，默默忍受剧痛折磨，重聚丹田，重整内天地，重回陆地神仙臻象巅峰境。
这般努力，若说他心中无梦，那是不可能的，无尽痛苦换回来的一身修为，纵使无法将失去的全部拿回来，至少也要重温当年英雄豪情，让这南部虚空，万界万生，再睁开眼看看他是谁！
弟子崇明的话，让灵虚上人微微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