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面上还剩下一部军绿色外皮的电台,电台旁边落着几支钢笔,有的甚至还没盖上帽,压在钢笔底下的,是一叠一叠的文稿纸。
几个战士瞄着竹石清,刚准备上前帮着收拾,竹石清却说了句:
“急什么!等我看看!”
言罢,竹石清亲自上前,翻弄着桌案上这堆文书,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字,草草看了几眼,都没什么营养,全是记录着位置信息和大体任务,没有看出有什么问题。
竹石清一一过目,又一一塞回,身后几个战士看得面面相觑,心里寻思着营长这干啥呢?
忽然,竹石清扒拉出最底下的蓝色文件夹,翻开一看,竟然是对自己的问讯记录。
连着翻了几页,这伙人把自己写的那叫一个十恶不赦!什么贪生怕死,什么渎职抗令,该有的都有了...这玩意要真能在军事法庭上当证据,竹石清还真得挨枪子。
但转念一想,军事法庭想崩谁,需要证据么?
现在又不是法治社会!
竹石清又给这叠材料放了回去,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竹石清自知时间不多,开始肆意翻找,当鼓捣出最后一个文件夹时,这夹子里的纸很薄。
竹石清翻看一瞧,是个名单。
没有标题。
自己的名字赫然在列。
有的名字画了圈,自己的没有画,名字的上头记录着番号与军职,61师,78师,98师,独20旅...
番号很多,但职位大多数团营级的指挥官,竹石清拧着眉头一想,全是中央军的军官呢....
下意识的,竹石清当即笃定,这份名单一定对他有用,情急之下,他也没法复刻这份名单,加上他也绝非什么过目不忘的特异人。
最终,而自己名字旁边的两个番号,吸引了他的注意,分别是98师和67师,这两个师自己打过交道,再细看名字。
向伟诚,林鑫。
“搬!”
竹石清将两人刻入心底,事情搞定,喊了句。
众人这才扛着各式各样的东西,纷纷下楼,尤其是那个电台,是竹石清亲自扛着,以表“诚意”。
站在茶楼门口的钱博文焦急万分,他目视着自己的各种文件下了楼,他没有说任何话,他只想快点逃离这个鬼地方。
但他仍摆着臭队长的架子,摆了摆手,示意左右上去交接,同时自己摸出一个手帕,轻轻抵近至鼻尖边,斜着眼看着这一幕,须臾后,又故作轻松的擦了擦眼镜片。
但事实上,没有人看他。
一通处理完毕,钱博文抿了抿嘴,在无边的夜色下,在火光的交融里,不甘心地走出了刘行,踏上了返回南翔的路途。
战区督察组驻扎在那里,在那里,他才有靠山。这次他吸取的唯一一个教训就是,出来督察,非得带点军队不行,真单枪匹马的闯进别人的地盘,搞不好自己就是砧板上的鱼肉!
和往常不一样的是,以前那些部队,大多有上级,有体系完整的纵向管理线,你要查营长,摆平团长就行,你想查团长,搞定旅长就行。
总之,大家都会为了不摊上事,给他们行使调查的权利,但预备营是什么部队?有下无上!上头是集团军司令部,是朱绍良。
冯哲就算是胆子再大,敢当着朱绍良的面在他的队伍里搞内斗么?
即便是他敢,他敢把这个事在众目睽睽之下挑出来么?
待到督察队走后,预备营的弟兄们可算是出了口恶气,一路三五成群,唠着回去睡瞌睡去了。
竹石清带着于阳返回营部,第一件事就是拟了一封电文,是发给南京参谋部的明泉的,言简意赅地描述了预备营正在接受督察组调查的事情,但除此之外,竹石清没有裹挟任何主观情绪。
他相信,以明泉的老练程度,不需要自己多说,明泉也能明白。
但竹石清此举,并非是要明泉出面,而是单纯地希望明泉知道这件事情,如果日后,督察组仍旧找麻烦,竹石清也就可坦然接受他们的调查。
毕竟,外界已经有人知道了。
真正的嫁祸和栽赃,完成的前置条件就是,瞒过公众的视野。
而竹石清要完成的,不止是保全自己,更重要的,是他需要对宝山一事的公平解读,宝山失守,责任不在他,不在于阳,更不在预备营,真需要一个人承担责任,那就老蒋来吧。
谁让他错估了日军的战斗力....
一切处理完毕,已近半夜,仲逸风倒好,直接把竹石清的床给占了,闷着头呼呼大睡起来。
“于阳,早些回去休息吧。”
竹石清宽衣解带,冲着还在电台前的于阳道了句。
“营长,刚刚的军情通报。”于阳摘下耳机,“杨行被鬼子突破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