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槊劈开簌簌落雪,破六韩孔雀的眉棱骨突然抽搐。
几十年沙场磨出的直觉让他猛地后仰,槊尖擦着鼻尖掠过,在铁护额上划出一串火星。老将顺势旋身,九尺长刀卷起罡风,将三支暗箭劈成六截。
“小崽子身手倒是不错。”他啐出口血沫,长刀在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
“可惜还是太年轻!”
侯景瞳孔骤缩,下意识的槊杆脱手飞掷,自己却豹子般矮身突进。破六韩孔雀抬刀格挡的瞬间,那柄弯刀已从侯景靴筒跃入掌心。刀光如月轮乍现,竟是要以命换命的打法!
城垛恰在此刻在两人脚下崩裂,老将把长刀贯入砖石稳住身形,左肩铠甲却传来撕裂声——弯刀挑断了护颈的犀牛皮绳。
侯景更不好受,长刀虽未及要害,刀柄铜吞口却撞得他肋下气血翻涌。
“军副!”正角力间,亲卫的惊呼突然穿透喊杀声。
侯景心头警兆大作。几乎同时,瓮城暗门轰然洞开,二十匹覆甲战马狂飙而出——竟是蓄养多时的连环马!每三匹马以铁索相连,马后面拖着硫磺火球,直冲入正欲接应自己的孤独如愿骑阵中。
“这老贼还有后手!”高欢在帅旗下紧攥马鞭,独孤如愿的先锋骑阵已被火马冲散,连环铁索缠住马腿,具装铠反而成了致命累赘。
但见银甲将军暴喝一声,五柄投矛接连掷出,将三匹火马钉死在甬道石壁。
城头形势骤变,破六韩孔雀趁侯景分神的间隙,长刀倒转直取其下盘。侯景抽身躲到烽燧一边,反手将弯刀掷向狼烟台。
刀身撞碎火油罐的刹那,一包“地火粉”自他袖中激射而出。
“轰!“
烈焰冲天而起,浓厚的硫磺烟猛然炸开。
破六韩孔雀踉跄后退,却见侯景自火幕中破出,手中不知何时多了半截断槊,槊杆径直贯入老将右肩。
“你……咳咳……你等莫要为难我义军儿郎!”
破六韩孔雀拄着长刀,嘴角涌出血沫。
“若不是阴差阳错,我们说不得还能并肩作战……”
弯刀划过,破六韩拔陵部留在武川的最后一位老将的头颅飞向夜空。
风雪更急了。
主将既没,武川城破已经再也无可挽回。
侯景策马穿过遍地狼藉的瓮城,战靴踏过的地方,积雪已被鲜血染成暗红。破六韩孔雀的头颅被亲卫用布包裹,系在马鞍一侧,随着马匹的颠簸轻轻摇晃。
“清点伤亡!”他朝身后喊道:“把咱们的人都找出来,一个也不能落下!”
北风卷着硝烟掠过城头,将最后几面残破的旗帜吹得猎猎作响。远处传来伤兵的呻吟,与战马的嘶鸣交织在一起。
侯景勒马停在一处坍塌的城墙前,那里躺着十几个兵士,都是随他攀城的好手。
“军副!”一个满脸血污的年轻队主跑过来:
“南门已经肃清,高军主正在城楼等您。”
侯景点点头,目光扫过城下堆积如山的尸体。守军的、攻城的,此刻都安静地躺在雪地里,不分彼此。
几个民夫正在搬运尸体,准备集中焚烧。
“传令下去,”侯景声音低沉:
“不要为难俘虏,特别是那些六镇老兵。他们都是好兄弟,只是各为其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