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晓得你是罪犯,那你有啥子资格要他们医院的犯人给你起立问好?凭啥子?”刘队长仰起头,看着侯本福,眼神中满是质问。
“报告队长,我没要医院的同改给我起立问好!”侯本福眼睛平视正前方,语气诚恳,试图解释清楚。
“你没要,如果不是你平时在他们面前作威作福,他们为啥子要给你起立问好?”刘队长不依不饶,唾沫星子喷了侯本福一脸。
“我没在任何同改面前作威作福过……”侯本福刚要继续辩解,内警队一个犯人悄悄走到他面前,在刘队长看不到的位置,对着他比划“喝酒”和“闭嘴”的手势,眼神中满是焦急,意思是刘队长喝酒发酒疯,叫侯本福不要和他论理。侯本福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刘队长却像找到了发泄口,一直在唾沫乱飞地数落侯本福,话语中满是侮辱和指责。这时,何伦发和黄忠福开完药回来,看到这剑拔弩张的一幕,连忙上前询问情况。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他们急忙给刘队长解释:“刘队长,我们宣教科的犯人从来就没有任何人要求任何单位的同改给我们起立问好,是因为侯本福给大家上过好几堂课,讲得通俗易懂,而且平时对人又好,所以大家尊敬他,都是自发的。”
“上几堂课就要享受干部待遇了?上几堂课就不是犯人了?”刘队长根本不听解释,反而更加恼怒,“这里没有你们两个说话的份,滚一边去!”他又转头盯着侯本福,眼神凶狠,“尊敬?人家凭什么尊敬你?是不是人家不给你起立问好你就要扣人家分?就要给人家评‘差’,人家怕你,所以就不得不委屈求全?你就真把自己当干部了?”
“报告刘队长,我没有你说的那样!”侯本福满心委屈,却又无法辩驳。
“还不承认,还狡辩。好,今天我刘队长还收拾不了你一个犯人。”刘队长转头看看跟着他一起来的几个犯人,恶狠狠地说道,“把侯本福给我带走,带到禁闭室去,先关起,明天我再来审讯。”
话音刚落,两个犯人上前,轻声对侯本福说:“我们也没办法,只有请你跟我们走。”
侯本福无奈地“唉”一声,跟着内警队两个犯人走了,黄忠福想要上前阻拦,却被何伦发拉住:“不要把事情越搞越复杂。”两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侯本福被带走。
就这样,好端端的侯本福当晚被关进了监狱禁闭室。禁闭室内弥漫着一股潮湿发霉的气味,空间宽度仅有一米三,深度二米二,高度却足足有六米二,活像个秀珍版的看守所监室。但看守所监室好歹有两扇小窗户,能透进些许阳光和新鲜空气,而这禁闭室唯一能通一丝风和一丝光亮的,只有铁门上那个用于递饭食进来的方孔。之所以看守所和禁闭室的内空高度都很高,是因为室顶吊着灯泡,有电,为了防止在押人员触电自杀,才设计成这样。不同的是,看守所的灯到了晚上一定会打开,而禁闭室的灯只有在“查监”的时候才会亮起,平日里一片漆黑,名副其实的“小黑屋”。铁门上那个方孔还有一扇门,如果一锁上,禁闭室里就会变得无风无亮,如同活人坟一般死寂。
被关进禁闭室的人一般分几种情况:要么是违犯监规事实已经清楚,处以最少七天最多三十天关禁闭处罚;要么是违犯监规但事实尚未完全清楚,或有重新犯罪情节以及才发现有余罪未受处罚,先禁闭关押起来待审。一旦被关进禁闭室,如果明确是惩罚性质的或是待审结果是要被处罚的,就一定会影响减刑,如果是重新犯罪或有余罪的,不仅不能减刑,根据情节轻重,还可能会被加刑。
侯本福被推进禁闭室后,铁门“哐当”一声重重关上,紧接着传来锁链上锁的声音。他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黑暗瞬间将他吞噬。委屈、恐惧和无助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作为身处特殊环境的罪犯,他无力逃避更不能反抗,只能任人宰割。
何伦发和黄忠福当晚也无心再去各单位巡查学习情况,见侯本福被刘队长带走后,他们心急如焚,立即四处打听宣教科当晚的值班干部在哪。好不容易联系上值班干部,两人将事情经过仔仔细细向干部作了详细汇报,言辞恳切地希望干部能解救侯本福。然而,值班干部却面露难色,无奈地表示自己无能为力,让他们等明天曾科长来上班了给曾科长汇报,看曾科长如何解决。
侯本福被刘队长关进禁闭室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很快就传到了李宏基和冯连升的耳朵里。两人得知后,相视一笑,眼中满是幸灾乐祸。李宏基搓着手,兴奋地说:“没想到这次不费一枪一弹,这侯本福竟然撞上了刘队长的枪口,被关进禁闭室的人,不死也得脱层皮。”冯连升也跟着附和,脸上的笑意怎么都藏不住。
宣教科众人得知消息后,都纷纷跑到编辑室询问何伦发和黄忠福。李宏基和冯连升也装作好奇地来凑热闹,故意当着大家的面说风凉话:“这人啦,还是不要太高调,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如果小侯低调一点,哪里会出这种事。”
黄忠福一听这话就火冒三丈,立马怼过去:“有些人倒是想高调,可是高调不起来。侯本福去基层单位人家喊起立,有些人去基层单位人家理都不理睬。平日里没本事,就知道在这说风凉话!”
平时沉默威严的张发栋也皱着眉头开了口:“侯本福来宣教科后做人做事都很踏实的,帮我们减轻了很多工作负担哩。他被关进禁闭室,这不是他的问题哩,这是有人打我们大家的脸哩!刘队长这么做,根本就是不讲道理!”
文艺组孔军也气愤地说道:“侯老师这个人很实在的,我们文艺组的都喜欢他。今天晚上这个事,他又没做啥子违规违纪的事,明天曾科长来了见分晓。我认为我们几个组长明天出去都去找曾科长,请他把侯老师放出来。侯老师要是一直关在里面,我们心里都不安生。”
积委主任邓成方沉思片刻,缓缓开口道:“张发栋老师说得对,这是打我们宣教科大家的脸,我也同意孔组长的说法,明天我们几个组长都出去找一下曾科长。不能让老实人受委屈,也不能让不讲道理的人任意骑在我们头上。”
何伦发神色凝重地说:“我完全同意邓成方的意见,如果这个事情挽不回来,我们宣教科以后的日子可能就不好过了。有了一回就会有二回,以后大家做事都得提心吊胆的。”
张发栋、孔军、邓成方、何伦发几人你一言我一语,把侯本福被关禁闭这个事的严重性剖析得明明白白。大家这才意识到,这看似侯本福一个人的事,实则是关系到大家以后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安稳“过好日子”的大问题。于是,除了李宏基和冯连升在一旁一言不发,暗自得意外,其他人都一致认为要想尽办法,让侯本福的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夜色渐深,宣教科内气氛凝重,众人都在为侯本福的事忧心忡忡,盼望着明天曾科长能主持公道,将侯本福从禁闭室里解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