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勇愣了半晌,忽然意识到自己真攀上高枝了!
但一时嘴笨,阿谀奉承的话怎么也组织不出来,什么肝脑涂地、赴汤蹈火之类的表决心话术霎时忘了个干净,最后就只剩跟在竹石清屁股后边傻笑,他后边的几个哥们也在笑。
“都听好了,以后都好好跟着咱们竹大哥混,少不了你们好处!”
许大勇走着走着,忽然回头对着后面的十几人高声喊了句,使得这群笑脸汉顿时高呼回应。
竹石清依旧还是背着那杆孙毅为他谋得中正式步履沉沉地走在苏州河畔,两月的光景下,这杆枪已不比昔日那般光亮和顺滑,在沙场的洗礼下,枪身上刮出了许多划痕。
苏州河的对岸,缭绕的雾气中散射着五色的彩灯,歌戏的声音盘旋在河面之上,同呼呼的风声紧密交融。
由于处在战时阶段,租界内的外国人不愿惹麻烦,像竹石清这类中国军人想要前往虹口,是不能直接借道浦东的,而需要绕行北站沪北郊区。
“大勇,你去过对面么?”竹石清缓缓放慢了脚步,冲着左侧后的许大勇问了一句。
许大勇扭着脑袋往南岸瞧了瞧,摇摇头:“中队长,呸!竹大哥,那地界,脱了保安皮才能进,否则那帮洋鬼子要开枪!”
“我听说最近英租界的人也都搬进去了?”
“有这回事。”
许大勇思考了几秒,没有回话,是他后边一个哥们答的,“小鬼子这段日子轰炸市区,已经不分什么华界、租界了,昨儿个天黑前,外白渡桥边上的电报局,就被炸成了灰!”
竹石清目光又向东面瞧了瞧,原来完好的百老汇大厦,在经历若干次空袭之后,如今几乎烧成了一具空壳,闸北七成以上的建筑被毁,如今难民们拥杂在苏州河以南的街头,哚食着洋人丢弃的剩食为生。
分明是在中国的领土,却过成了寄人篱下的状态,又何其可悲可叹。
...
虹桥的预备营,此时正等候着营长的到来,这次可不是因为前任营长壮烈牺牲这种荒诞理由,这一次,是实实在在的完整编制的新军!
顶着滔天的狂风,竹石清在下午才抵达了沪西,预备营的驻地设在虹桥机场的北侧,这里毗邻铁路干线,方便运兵至各地。
副营长周绍辉,黄埔九期步科毕业,毕业时成绩优异,为人仗义,行事果敢,选他作为竹石清的搭档,这也是张治中经过一番考虑的,在他眼中,竹石清适合坐镇后方,那么执行层面必须有一个强有力的核心。
自己的学生周绍辉是个不二人选。
虹桥的军营内,即便风中带雨,周绍辉依然带领着战士们在空地上练习着拼刺,搏杀等战斗技巧,直到竹石清带着一票人来到了驻地,周绍辉才亲自出迎竹石清。
“欢迎营长!我是你的副营周绍辉!”
周绍辉是一个看上去就十分爽朗的青年,面带笑容时眼睛捎带着一撮小弯勾,有些黝黑的皮肤见证着其曾经的风吹日晒。
“绍辉你好,我是竹石清,希望以后我们精诚团结,共御外敌。”
竹石清微微笑着敬了个礼,两人的手随后握在一起,一齐转身进了营部。
关上屋门,尽管四角的破洞依然“嘶嘶”灌着风,但相较于外边,这里屋的确是安静了许多,竹石清四下看了看,右手内室的小隔间里,“滴滴”的电台声已经响起。
“小于!咱营长到岗了,还不快出来见见?”
周绍辉一面给竹石清倒水,又冲着那头喊了句。
里面的报务声这才稍稍平息,一个小脑袋瓜子从门口冒了出来,竹石清皱着眉头定睛一看,随即哈哈大笑道:
“于阳,是你小子!”
“副组长?”于阳也是一愣,由于背着光,竹石清的脸有些发黑,直到于阳走到跟前,才发现真是竹石清本人没错,几天前并肩作战的画面一下子涌入脑海,差点眼泪就蹦出来了,“你没死!?”
“...”
竹石清一时语塞。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周绍辉伸出手,在于阳脑袋上狠狠钉了一下,疼得他直叫唤。
“我不是那个意思...”于阳摸摸脑袋嘿嘿一笑,又摆了个极为正经的模样,整个身躯绷得笔直,“通信员于阳向营长报到!”
一通寒暄下,三人才在中堂坐下,茶水摆在跟前,屋外卷着大风。
“军部命令我们开拔刘行驻军。”
于阳拿出刚刚在电台前抄写好的文纸,递到了正副营长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