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吴淞口以南,蕴藻浜东侧的国民革命军98师师部此时乱成了一锅粥,面临全师牺牲五分之三的伤亡情况,师长夏楚中一天要在指挥部骂三次小日本的十八代祖宗!
但其实,小日本的祖宗是他中国老子。
八月二十二日,也就是竹石清于刘行收容罗店溃兵的同日正午,98师师参谋长龚宏博带着一则坏消息大步踏进了师部,夏楚中此时正抓着电话给吴淞镇驻防的292旅通电话。
这简直是两个男人在对吼。
“不行!吕国栓!你给老子听好了,你敢后退一步,老子他妈的毙了你!”
夏楚中显得异常暴躁,整个人弓着身子,头跟长颈鹿似的直直的翘着,右手化拳,愤怒地砸着桌面,使得桌面上铺着的军绿色麻布在动力的作用下平移了数寸。
“没有兵!老子也想要人给你!不惜一切代价!战至一兵一卒,也不可以放弃吴淞!”
“砰!”
电话轰然挂断,夏楚中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沉沉地坐在椅子上,整个人喘着大气,浑然没察觉到参谋长龚宏博走到了公案前。
在此之前,98师292旅的任务是防守吴淞镇、宝山、月浦一线,在日军的轮番猛攻下,整个旅已伤亡过半,所有预备队都投入到了战场,连旅部参谋都死在了日军的舰炮之下。
“师座,罗店丢了。”
龚宏博递来了一封电文,静静地搁在夏楚中的面前。
夏楚中先是看了龚宏博一眼,抓起电文,电文上内容很短,只写了日军第11师团第五联队正沿宝罗公路迂回宝山侧背。
“这是奔着宝山去了。”夏楚中沉沉说道,一把推开了桌上堆着的杂物,露出了底下压着的前线指挥图,“守杨行的是哪支部队?”
“是61师一个连。”
“不够。”夏楚中直直地站起身来,眉头已经拧成了一个川字,背着手开始在中堂徘徊,嘴里喃喃道,“杨行在宝山的侧后,如果杨行失守,宝山就无路可退了...”
“师座,要不要让姚子青营先撤下来?撤到蕴藻浜以北再集结?”龚宏博站在旁边,小声地提议着。
姚子青,黄埔6期毕业,毕业仅不到五年,便已经升任国民革命军52师少校团副,又调任98师583团任营长。
姚子青营,所担任的正是宝山县城的防卫任务,在过去的两天里,姚子青营已同数倍于己的日军浴血奋战,宝山寸土未失。
“如果宝山撤了,吴淞就得跟着撤。我刚刚给老吕下了死命令,吴淞一步都不能后退。”夏楚中摇摇头。
龚宏博显得很无奈,也很痛心,他几乎急得跺脚,语气急促地说:“师座,这么打可不行,我们本来就是接了61师的烂摊子,现在全师上下伤亡快五六千人了!再打下去,98师就没了。”
夏楚中何尝不知这个情况,但作为师长,他有他应尽的职责,整个淞沪战场,数十万人打仗,阵地和阵地连成片,防区和防区紧紧挨着,要是各个指挥官都想后退就后退,那友邻怎么办?纵深怎么办?
更何况,吴淞镇之所以关键,在于其背后就是第九集团军的总司令部江湾,此刻张治中的身边只有87师一个团,加上教导总队一个团,日军要是长驱直入...
“电令583团团长路景荣,立刻派人堵住杨行过来的日军。原电转给第九集团军司令部,万急,万急啊!”夏楚中思虑片刻,作出部署。
....
江湾镇,第九集团军司令部。
“文白兄,罗店的鬼子朝东北奔宝山去了,98师师长夏楚中急电求援。”李楚岳接过机要员的电文,念给正在看图的张治中听,并附上一句,“98师看来是无兵可用了,咱们是不是派点人过去?”
“要去宝山,必过杨行。”张治中拿着铅笔把杨行圈了出来,“距离刘行最近的是哪支部队?”
“是罗店东南集结的67师。”李楚岳答道,“但是...”
“你直说,绕什么弯子?”
“67师隶属于第十五集团军陈诚司令管辖,目前的任务是反攻罗店。”李楚岳犹豫一阵回复道。
在淞沪战场中,虽然国军兵力较多,但事实上管理十分混乱,集团军之间调动复杂,军队整编合编非常随意,加上指挥官的微操举动,时常发生一支部队同时需要执行多个任务的情况。
“竹石清营现在在刘行,距离杨行很近。”李楚岳补充道。
“这个竹石清,不是一直想打仗吗?”张治中扔掉手中的铅笔,站起身子,“这次就给块硬骨头给他崩崩牙,电令预备第三营,今日傍晚前赶到杨行,截击日军第五联队。”
“是!”李楚岳得令而去。
命令下达完毕后,张治中望着手中的地图出了神,在南京,一则人事调动已经传出了消息,第三战区战区长官冯玉祥调走,而军事委员会主席蒋中正亲自担任第三战区总指挥。
这次蒋委员长要“御驾亲征”了...但这给张治中一股隐隐的忧虑和不安。
....
“绍辉,集合部队!”
收到电报的竹石清腾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抓起桌子边摆着的军帽边戴边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