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李鸣宇就发现了不对劲,这股日军成一字长蛇,不断的从玉米地里窜出,出来之后迅速占据了各个射击点,瞬间就对桥头处的许大勇形成了压制。
“打,掩护许排长!”
李鸣宇拔出驳壳枪,带着队伍从小门沟的北口杀出,对着呈蹲姿的小鬼子就是一阵突突。
哒哒哒哒哒!
两挺机枪以民房的土院墙为支架,喷射的火舌在空中形成一道弹药,像是撒豆子般砸向了这片暗黄色的玉米地。
距离离得稍近的鬼子当场就领了盒饭,其背靠的浓密的玉米秸秆被打得皮屑飞扬,一时间整个小门沟的北侧烟尘弥漫。
“扔手榴弹!”
李鸣宇短喝一声,双手握持着盒子炮的枪托,半弓着身子,一路点射前进,早在讲武堂里,他就是一个枪法极好的手枪手,他有一个习惯,只用驳壳枪。
理由也很简单,盒子炮的枪套能够直接安装在屁股上当枪托使用,对于射击的稳定性和杀伤性都有一定的提升,在杀鬼子这件事上,实用才是第一原则。
而其他的什么勃朗宁,什么左轮那类的手枪,在李鸣宇眼里都是花架子,显身份的物什,而他的盒子炮才是性价比之王。
砰砰!
两枪下来,李鸣宇带着部下杀出一条血路,快速地运动到了河畔,同许大勇的排汇合到一起。
蕴藻浜沿岸地势较低,尽管同小门沟这一片连接的坡度不大,但足够长的距离也使得他们看着鬼子来的地方像是一种仰视。
“李连长,鬼子太多了,咱得撤。”许大勇打完一梭子子弹,猫着脑袋退了回来,除了河边茂密的植被能作视线上的遮挡,战士们此时并没有实体意义上的掩护,与活靶子无异。
但这一嗓子下去,李鸣宇没有任何回应,而是在战士们形成的防线侧后,垫着步子四处观望,一会看了看小门沟的村内,一会又看向了北面,一会又瞄了瞄即将搭建完毕的浮桥。
“李连长,再不撤要被鬼子捂在里面了!”
没辙,许大勇锁紧了眉头,一个箭步朝着李鸣宇身边跑来,脚重重地踏进了河边湿润的泥土里,一踩一个大坑,没跑两步,双腿就像灌了水泥的铁桶,一起一落困难无比。
李鸣宇将许大勇抓到河边,眼神忧郁地问了句:“大勇,我看这情况不太对劲,小门沟也算是我军腹地,但我们一路走来,既没看到前线下来的溃兵,也没有看到小鬼子侦察机前来轰炸,你说,为什么?”
许大勇眼冒金星,脱口而出:“我不知道!”
他扭头看了眼前面倒下的几个战士,都在地上疼的翻滚,嘴里一个劲地喊“排长”!
外界的嘈杂与纷乱没有影响李鸣宇的发挥,他蹲坐在地上,就像当年在讲武堂的课堂上一样,他将宝山,吴淞,江湾等地用石头摆在地上,又把自己的位置用一根树杈标了出来。
“我们在小门沟,日本人在这里搭浮桥,但他们究竟是要偷袭江湾,还是说江湾已经失守,他们要将江湾的鬼子接过来?”
李鸣宇虽说话和行事都看上去愣头愣脑,但恰恰是他的轴劲和老实,使得他的每一个行为,都是严格根据所学得的经验与流程。
但在许大勇眼里,哪里还考虑这浮桥的用途,他只知道鬼子兵力绝不低于一个中队!如果等他们迂回小门沟,那战士们就没有退路了!
“进村子!”李鸣宇在一片混乱之中做出抉择,“利用这些平房和他们周旋,但绝不能后撤!”
“撤!进村子!”
许大勇没有多问,当场就下达了命令,自己亲自端着冲锋枪,冲到了队伍的最前端,嘴里发出一声冲天的暴喝,枪管吭哧吭哧冒着热气,弹壳嘚嘚嘚地朝周遭的地上掉。
靠河畔的地方,李鸣宇命令战士们绑好手榴弹,卡在日军浮桥支撑地桩的缝隙中,一连绑上了四个集束手榴弹。
“连长,搞定了!”
安放手榴弹的战士朝着李鸣宇摆了个手势,嘴里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拉。”李鸣宇轻道一声,转身摆了摆手道,“撤!”
随着轰隆一声,蕴藻浜的上方迸飞起大块的木头碎片,爆炸形成的冲天水柱溅洒出的水花刚好能淋到逼近岸边的鬼子兵。
那座即将完工的浮桥,此时首尾两段不见桥头,倒是河中央孤零零地有这么一段。
李鸣宇和许大勇撤进小门沟,战士们立刻借助外侧楼房和墙体,以及街面上的石墩子和缓坡,准备和鬼子继续战斗。
但奇怪的是,日军在击退当前之敌后,没有继续朝小门沟进攻,而是运动到了河畔,形成了一条由玉米地至蕴藻浜岸边的一条防卫线。
随后,工兵部队再次出现,在防卫线的掩护下,大批量的鬼子兵扛着材料和工具快步跑到河畔边上,哐当哐当地又开始动工,鬼子的指挥官提着刀站在岸边,抡起胳膊就给了其中一个鬼子几个大嘴巴子,至此已然可以见得,日军对于这座浮桥的建设,可谓是心急如焚。
“嘿,这小鬼子,咱这么点人,他们也不追咱们。”许大勇脑袋这才转过弯来,单手撑在墙上,又架着自己的脑袋,刚刚的紧张一扫而空,“李连长,你刚刚炸桥,看样子把鬼子惹急了,你看,那狗屎衣服的那崽子,在那扇大嘴巴子呢!”
李鸣宇笑了笑,应道:“我在讲武堂上课的时候,我那个教官教我们,在战场上,一定要先分析敌人的目标所在,同时要根据敌人的目标,制定合理的战略战术,这其中包括阻止对方实现目标,这叫做战术阻截,也可以利用敌人实现目标的间隙来执行自己的计划,这叫做....”
许大勇听得眼睛已经失了神,赶紧给打断道:“等会,李连长,我明白了,你就说说咱之后咋办。”
李鸣宇朝着后面警戒的战士喊了一声:“小李,老张,你俩过来!”
两人听到呼喊后,将步枪背到身后,一路小跑来到李鸣宇旁边,应道:“到!连长。”
“劳烦你们俩立刻跑回刘行,跟营长汇报这里的情况,记住,不能像我们来时那样磨磨唧唧,必须要快!”李鸣宇吩咐着,同时伸出手在两人肩上拍了拍,“辛苦你们。”
两人点了点头,但又皱起眉头:“连长,我们咋跟营长汇报?就说在小门沟遇到了鬼子?”
李鸣宇沉思半晌后道:“跟营长说,日军突入至小门沟一线,并在小门沟以北搭建通向江湾的浮桥,让营长核实情况,并尽快增援。”
“是!”
两人这才领命而去,一溜烟就跑没了影,许大勇在旁边听着,多多少少也理解了一些,他试探性地问道:“你是觉得小日本想要包围我们前线的弟兄?”
李鸣宇叹了口气道:“希望是我想错了。”
话音刚落,贴近河岸民楼放哨的那个战士在二楼突然推开了窗户,冲着一楼路上的二人喊道:
“连长,河对岸有鬼子!”
许大勇和李鸣宇对视一眼,便立马转身跨过院墙就上了楼,透着朝东的窗户,他们看到了蕴藻浜东岸的情况,十余辆日军军用卡车满载兵员,沿着江湾蜿蜒而来的公路隆隆地开来。
卡车一路开到了岸边,在一声尖锐的哨声下,鬼子们开始下车集合,排行列队,而这些卡车的屁股后面,还拖着九二式步兵炮,目测来看,至少有十门步兵炮。
“小赤佬!”许大勇看得心惊胆颤,但嘴角还是挤出了一个笑容,不禁朝着李鸣宇投来了倾慕的眼神,“还真被你说中了老李!”
但日军的队列并没有就此结束,军卡的背后,还有十余辆三轮摩托车轰隆驶来,每辆摩托车的副驾上,都列装了一挺轻机枪,同时,还有跑步而来的步兵队伍。
李鸣宇扫视着鬼子的人数和装备,其人数已经接近了日军一个大队的编制,但其火炮数量,则更像是按联队甚至是旅团为标准进行配备的。
凭此处也可以说明,这伙日军并不是日军常规的进攻编制,而是一个挪用了上级部队炮兵火力的混合部队。
对岸的哄哄闹闹和正在叮叮当当打造浮桥的日军像是在共鸣一场阴间的交响乐,听得周遭的鸟兽都争相逃离了。
“看这个情况,江湾已经失守了。”李鸣宇喃喃说道。
许大勇有些不相信地侧头看向他:“不会吧,江湾距离吴淞远着呢,不是说只是进攻失利了么,那也不至于把江湾给丢了吧。”
身为上海土著的许大勇很清楚,江湾失守,那就意味着上海北面门户洞开,日军占据了铁路线,甚至可以重新夺回他们那个傻帽司令部,所以,他不太相信这个情况。
但李鸣宇摇摇头道:“昨天我去营部找竹营长和周副营长的时候,当时通信员给他们通报了一则情况,说是日军101师团登陆了吴淞,如果情报没错,一路打到江湾,也在情理之中。”
“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