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膏药旗徐徐在湖州城头竖起的时候,城门后的冈本镇臣叉着腰,面带微笑地看着自己的又一杰作。
忽然,传令兵飞快赶来,低头汇报道:
“联队长阁下!西野大佐来了。”
西野明太郎,日军第6师团36旅团45联队联队长,同为36旅团的进攻主力,由于旅团长牛岛满少将即将晋升的消息在军中传得人尽皆知,故而西野明太郎和冈本镇臣可谓是明争暗斗,暗暗较劲,只为了拿下旅团长这个位置。
因此,当听到这个名字,冈本镇臣不禁眼睛一眯,高亢的情绪瞬间消失,抱怨一句:“这家伙现在来干什么....”
“人已经到城外了。”传令兵轻声提醒一句。
冈本镇臣抿了抿嘴,整了整衣领,带着副官大步走出城门,果然,平湖公路上风尘仆仆,西野明太郎还是骑着马来的,身后跟着约两个大队的兵力,幽幽地靠近湖州城。
冈本镇臣恍然大悟。
这小子定是来抢功的...
想到这,冈本镇臣不由得更加厌烦,但面对西野明太郎,他还是露出了笑容,向前接应:
“西野君怎么突然跑到湖州来了?”
西野明太郎翻身下马,微笑着上前,放低姿态道:“23联队推进如此之快,我45联队也不甘落后啊...冈本君,你不能光顾着你自己呐,我们36旅团是个整体,要共进退。”
“哪里的话。”冈本镇臣乐呵呵笑道,同时让开身子,手上摆了个请的姿势,“只是根据情报,湖州小城,还不足以需要你我二人同时出战,支那军不堪一击,仅半日,便已经仓皇逃窜。”
“啧啧啧——”西野明太郎鼓起掌,“冈本君果然有大将之风。”
“哆唆。”冈本镇臣没有接话,往城内一指。
“哆唆——”
俩人互作礼让,肩并肩准备入城。
殊不知天目山、天井岭的偏峰上,黑洞洞的炮口已经对准了湖州全城。
“自由急促射,不用调整,放!”
赵宇站在榴弹炮阵地前,右手猛地挥下。
轰!轰轰轰!
数声冲天的炮响从天井岭的谷底奔腾而出,震鸣四方,主炮阵的信号打出,天目山团部门口的野炮、山炮、迫击炮一齐开火!原本已经冷寂下来的湖州城像是被雷声笼罩,下一秒,无数发炮弹落在了湖州的上空,捎着连绵的建筑与四处入驻的鬼子兵,在炫目的白光下坠入火海!
“纳尼?”
冈本镇臣和西野明太郎尽是一惊,而巨大的冲击力将他俩迅速推翻在地,45联队前来的两个大队立刻警觉地半蹲在原地,双眸慌张地盯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这一轮炮击几乎集合了三团所有的炮火,打出的火力毫不逊色于一个炮团,地动山摇的震颤下,湖州就像是一个密封的葫芦,洼底的日军避无可避,无处可逃,只能以肉身硬扛炮弹。
县公所的23联队指挥部无疑是陷入一片火海,整个建筑坍塌地失去原型,如果不是西野明太郎突然来了,冈本镇臣一定会出现在这里,然而,此时守在这里的却是他的参谋长北川正树,替他偿了命。
同时,从北门进入的松田与桥本大队才进入湖州城区没多久,炮弹从头而来,松田一川的左腿当场被炸断,好在旁边的几个鬼子兵眼疾手快,把他从火线里抢了出来。
正在平湖公路上追击的吉川五郎听见动静,下意识回头一看,身后竟成了一片火海!
“石原君!?”
“吉川君?!”
俩人面面相觑,循着炮响,吉川举着望远镜一瞅,炮阵居然就在自己的头顶——天井岭!
“岂可修,支那军真是大大的狡猾!”吉川五郎瞬间明白了一切。
而下一秒,在道路两端设伏的二营和警卫连同时开火,密集的弹雨径直宣泄到站在路中央的鬼子身上,将处在外线的鬼子瞬间打翻在地,吉川和石原迅速收拢阵地,并向后退却,小鬼子也的确训练有素,迅速卧倒,三五一组,进行着还击。
天目山上,竹石清举着望远镜,眉头尚未舒展。
尽管湖州地势低,炮火有绝对优势,但炮击时间顶多只有十分钟左右,十分钟一到,日军的侦察机就会抵达,坐标暴露后,轰炸机和日军重炮的反击就会报复性袭来。
竹石清看了眼表,时间已经过去七分钟,而湖州城内的日军伤亡似乎还达不到预期,毕竟只有二十几门炮,要是万炮齐发,真能叫一切灰飞烟灭。
“告诉赵宇,三分钟后准时停炮。”竹石清抬腕说道。
“是。”周绍辉短应一声,部署完之后又折返回来,指着湖州城东说道,“日军至少还有两个大队的兵力在城外,我们是不是见好就收,索性撤到广德、长兴一带布防?”
“平湖路上的战斗还在进行....”
竹石清放下望远镜,负手在山前踱步,喃喃叹道,“炮声一停,日军势必发起反击,平湖路纠缠不下,想脱离战斗未必容易,十几辆卡车和炮阵也需要转移的时间...我看我们没有回头路了,动了手就必须打,让姚子青进抵湖州城北,夺回赵家集!”
“是!”
部署完命令,竹石清回到指挥部中,看着地图,心里始终堵了口气,如果说这一仗已经顺利完成了一半,那么剩下一半,最关键的力量,就是天目山脚下的特务连了。
如今的战场态势已经明了:
西面,一营、二营和警卫连约一千余人,伏击了日军一个半大队,双方兵力不相上下,因此在僵持的情况下顶多成拉锯之势,想要歼灭,则需要特务连补充进去搅局。
而湖州城,三营原本的任务是拖住城内被重炮轰残的部队,但此时日军兵力陡增,如果没有特务连的支援,他们很难完成任务...
竹石清思索片刻,来到机要室:“于阳,给邱长官发电,告诉他,我们在湖州已经和日军36旅团全线接战,急盼湖州附近有部队前来增援。”
“团长,这么说有用么...”于阳听着皱了皱眉头,“万一邱长官手上没兵,反倒觉得我们冒昧了。”
“放心吧,邱长官最多骂骂娘,不会扔下我们,如果真有部队能来,那便好办了。”竹石清苦笑道。
“好。”
于阳戴上耳机,给紫金山拍去电报。
“全线接战?”
指挥部里,邱清泉眉头紧蹙,听完传回的电报,盯着地图,“破大个城还全线接战?”
话音刚落,第二封电文送至,这是竹石清对于作战部署的详细描述,张志杰端在手上看了一眼,抿了抿嘴,把眼镜一摘,揉了揉眼睛,叹道:
“你自己看吧,竹石清把湖州城当炼丹炉,想火焚小鬼子一个联队,出了个意外,估计是驻守平望的45联队也进驻平湖了,他们吃不下,现在噎住了。”